中愛一生‧劉振中‧漸凍健動中

學生A──天使般的一群孩子Ⅰ

學生A其實不是單指一個學生，指的是一群學生，我每屆帶的班級中成績最落後的那些學生。他們成績雖差，卻是天使，讓我漸漸體悟教學的意涵，學會怎麼教學。

A1是我第一年教書，教三年級的學生，個黝黑瘦小的女生，乖乖靜靜的，下課喜歡和一群人圍在我的辦公桌外圍，淺淺的笑著，不引人注意的。

一次社會課，她的反應卻大大的震撼了我。

當時三年級的社會課談到臺灣的位置在中國的東南方，我讓學生念完課文後抽問學生臺灣的位置在哪裡？念書時我就覺得A1不專心，想要藉機警惕她，特別點她回答，她果真回答不出來。於是我伺機進行機會教育，提醒全班學生念書時要專心，要邊讀邊想，理解意思。說完，我讓全班再讀一遍那一段課文，然後刻意讓A1發揮一下，再次問她：臺灣的位置在中國的哪一方？沒想到她還是一臉茫然，很無助的默默無語。我指著課文要她再讀一遍，又在黑板上講解東西南北方位，她才終於答對。

求學過程中，成績向來名列前茅，一直認為讀書就是多花時間，認真就是了。教書了以後，深刻的體會到，腦袋裡面那思考的黑盒子裡，還真是奧妙難解。

A2是同一個班級的學生，圓圓胖胖的，外表上看起來就可以知道是個能力較差的孩子。

上課時我鼓勵學生多舉手發表，A2倒是很聽話，常常舉手，只是每次都問同樣的問題：老師，什麼時候去旅行？自從公佈要舉辦校外教學開始，就開始每天問，問到都已經玩回來了還繼續問。我每次都溫和的回答他，全班同學也很習慣他三不五時的給課堂增添輕鬆的笑聲。

帶完中年級這班，我申請教高年級，這班學生也分散到五年級的各班，A2恰巧在我隔壁班。他一下課就來找我，沒說什麼，就是抿著嘴，靦腆的笑。我像前兩年一樣，有時摸摸他的頭，有時拍拍他的肩，鼓勵他多認識新朋友，他每次都笑著點頭，一句話也沒説。

剛開學事情多，我有時看到他在門外，但是沒有時間跟他聊，只是對他笑了笑。漸漸的，有一陣子就比較少看到他了。

有一天，隔壁班的陳老師來找我商量A2的事，說A2每天上課都無精打采的，不說也不笑。陳老師很擔心，和家長聯絡後知道A2 是我以前的學生，而且因為適應能力較差，一直吵著要轉到我的班。

當時校長會在每次月考後比較每班的平均成績來考核老師的教學，像A2這樣的學生也會分散在每個班級，收下他，絕對會影響每次月考的平均分數。

我和A2談談後，隔天他母親又來誠懇拜託，於是我在請示學校後，決定接受A2的轉班，因此又多聽了兩年稚嫩無邪的聲音，享受他神來一筆說著：「老師，什麼時候去旅行？｣所帶來的愉快氣氛。

A2的能力，連字都寫不好，但是所有作業都認真的寫，密密麻麻的寫著不是國字的字。在他畢業多年以後，我每年都會收到十封以上他塞進我家信箱厚厚的信，直到我搬家。

在我年輕、有使命感、急於求成的教學年代，A2天真無邪的天使笑容，時時提醒著我：教育的本質是人與人，心與心互動成長的一種美好。